第二天一早,我在欧泊的职工宿舍醒来。摸出手机一看,那上边十个未接来电,都是昨晚心夏打的。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我这才想起,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和心夏解释。昨晚活动的实质其实是约会,而我约到一半人没了,现在心夏一定很担心我。
于是我拨通了心夏的电话。在揣揣不安的心态中,电话响了很久才终于被接起来。
“喂,心夏吗?干嘛呢?”
“唔,刚起来,还有点困。倒是你这么早打电话干嘛?”
心夏的声音有点慵懒,听得出来睡得挺香。
“我看你昨晚给我打了十个未接,以为你很着急,就……”
不过就目前看来,我的担心肯定是多余了。
“哦,你突然跑掉了来着。我确实挺生气的,不过倒不着急。”
“你就不怕我出事?”
“你不是答应过我了吗?”
“说好不会再让我一个人。”
“我相信你。还是说你不相信自己能做到?”
“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,有句话叫天意难违,我想的事情不总是能如意。最近来看,倒不如说总不能如意。”
“这就足够了,只要你是这么想的。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正经了?”
由于我取回了记忆,所以相当于变相增加了年龄。性格和思维有所成熟是正常的,一不小心就被心夏觉出不对。
“我最近看了严肃文学,现在比较严肃。”
“行,真羡慕你,收拾收拾快准备上班吧。今天只有你一个人,抽调的人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,忙得很。”
“你今天请假?身体不舒服?”
真神奇,这要是放在之前我高低得气得蹦起来,而现在我只是平静的接受当社畜的事实。
“有点事情要做,今天得麻烦你了,就当你昨天临阵脱逃的惩罚。”
“那还得感谢心夏大人从轻发落。”
“嗯哼,拜托你啦。”
放下电话,我出了一口气。看来心夏是非常省心的小女友形象,一点也不麻烦,果然我第一眼就没有看错。
现在的问题就只是陪着她创造独属于我们的回忆,在剪刀手里浑水摸鱼以及等我妹妹联系我。不知道她有没有想出“影”计划的具体方案来,那可是弑神级别的计划,只是想想就让我觉着天方夜谭。
我估计当时她也没多想,寻思着反正把我叫过来,我们兄妹齐心总会有办法的。但现在的情况是我们不能明目张胆地在祂的眼皮子底下见面,所以我只能寄希望于和祂天天打交道,接触更多知识的天江雪的努力已经有了成效。
“算了,想这些也没用。还是多考虑一下自己怎么处理山一样多的文件和报告吧。”
我把手机丢在桌子上,习惯性地从衬衫兜里摸烟,这才想起我之前本是不抽烟的。
“年轻真好啊,没有这么些坏毛病。”
我苦笑着砸砸嘴,收拾东西上班去了。
当头顶的铃声响起来的时候,我才意识到该下班了。从早上开始,我就一直坐在这里,帮自己和心夏签写各种文件,表格和汇报单。
“我是不是连中午饭都没吃……”
我十指交叉,拉伸着自己僵硬的身体,从欧泊的办公椅上站起来。左一拉,右一抻,在身体发出舒适的咔咔声同时,背后传来了那无比熟悉的声音:
“下班了吧,跟我来,我有点事情要你帮忙。”
我转过身去,心夏就站在我的身后。她今天理所当然没有穿欧泊制服,而是穿着便服。宽松的上衣耷拉着,衣领滑到胳膊两侧,突出白花花的双肩。下身穿着绛蓝色工装裤,鼓鼓囊囊的,还比腿短一截,露出来的脚腕像修长的竹。
“你或早或晚来,我想我都不会这么生气的。你看,现在刚下班。”
“可别抱怨,我今天过得比你有意义多了。你的时间换我的时间,你真是赚了。”
“你说得有理,但你赚了不能代表我赚了。你总得补偿我一点吧?”
“你还要补偿?”心夏无语地白了我一眼,“又要亲?”
“你不愿意就算了。”
“换个时间或许我愿意。这样吧,后天是周日,你来我家。”
“发展这么快?我还没准备好呢。想不到你心夏这么着急。”
“我再不着急就来不及了。你那些花花肠子收着等周日吧,现在赶紧陪我走一趟。”
“没问题。”我把挂着的制服穿在身上,跟着心夏往外走。“去哪儿?”
“埃利蒙人民公墓。”
灰蒙蒙的天,灰蒙蒙的雾,灰蒙蒙的雨。
从天上到地下,一片灰扑扑的。我和心夏在一排排灵位前走着。因为这个世界去世之后,身体会化为巴布洛粉末,所以没有土葬或是留存骨灰的习俗。
“卡丽,我来看你了。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得见。”
心夏停在一个灵牌前,灵牌上的照片和我在映像中看到的卡丽几乎一样。心夏慢慢蹲下去,把手里的花束轻轻放在那个灵牌的前边。
“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。或许很快我就能去到你身边,陪你一起看星星了。你期待吗?我还蛮期待的。”
我听到这话,眉头难以察觉地微微皱起。她这是感觉大限将至,所以才说这种话的吗?
如果是的话,我又该怎么面对心夏呢?
心夏当然不知道我在一边想什么,她摸着牌位,就像摸着友人的脸颊,轻轻地说:
“我们一起度过了多少时间了?从我入职欧泊那天,好像我们就在一起了。在你之后我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朋友,你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。不过男朋友我倒是遇到了,就是我身边这个人,他很纯真,很坚强,对我很好,可能和你一样好。我很幸运,在这种时候还能有人愿意走进我的心里。”
“我也很幸运,能走进你心里。”
心夏仰起脸,那脸上挂着的微笑,名字一定就是幸福。我也很庆幸,自己没有辜负这个女孩,能让她毫无防备露出这样的笑容。
我走到她的身边,把我的欧泊制服外套脱下来,披在她脑袋上,对着灵位鞠了一躬。
“我知道你的故事,真亏你能为心夏做到这一步,谢谢你,卡丽。”
“卡丘身可不会脆弱到一淋雨就感冒哦。”心夏嘴上这么说,却又把外套整理一下,以便更好披在头上。
“但太阳就要闪耀在天空上,不能在地上淋雨。”
“我是你的太阳吗?”
“要不然我怎么一看到你心里就暖暖的呢?”
“快别在卡丽这儿秀恩爱了。不然卡丽要让记忆之海下大雨,把咱俩赶走了。”
“对了,我这次来,还为了一件事。”
心夏从腰间解下她一直以来用的那把黄绿色的佩刀,郑重地放到卡丽面前。
“我来这里,是为了拝还你的爱刀。我想,我已经不再需要它了。很抱歉,没能给你报仇。但在这最后的时光,我不想再活在仇恨里。请原谅我,我也有必须要做的事情。”
“如果没有想对我说的话,我就先走了。”
我把心夏从地上拉起来,两人最后注视牌位三秒,往墓园之外沉重地走去。
“天江风,你觉着这世界上真的有神吗?”
我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。我有点害怕被祂注视,但转念一想,还是开口回答道:
“我想是有的。不然这个世界,对那些到死也没有实现愿望的人来说,太过残酷了。”
“我是说……”
心夏用欧泊的手语向我表达意思。我目光一凛,也回以沉默的手语。
「真正的神。」
「有,而且是我们的敌人。」
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
“我今天去了研究所,偷偷查看了欧泊封闭的流形空间。”
“你看到了什么?”
“有一个空间……”
「写着扭曲,超认知,极不稳定」
“然后我问伊薇特,这是什么空间。她向我比划了四个字。”
「神在注视。」
我长长地抽了一口气。欧泊果然也发现了神的存在。只是他们并没有试图与神接触,而是选择封锁通往神的道路,同时也是保护人类的一种选择。
“欧泊似乎认为把人类关起来就可以了,而剪刀手认为从这里逃开就可以了。但我都不认为是对的。”
心夏双手交叠,环抱自己的后脑勺,颇为轻松地说道:
“这是人类好不容易找到的希望,欧泊,剪刀手和乌尔比诺建设百年之久的桃源乡,我才不想就这么把它拱手让人。敢阻拦我们的,佛挡杀佛。就让我心夏,在生命的最后名垂青史吧!”
“哈?你……这……你没开玩笑吧?”
我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。
真是无知者无畏。她不知道神的力量,没有见过“绘”的权柄有多么奇异,所以她不会害怕。
不对。
她并非无知,也并非无畏。
只因为她是心夏。
是心夏,所以才想直到最后也不留遗憾。
我回想起她瞳中无时无刻不闪烁的灵动之光,那透彻如水一般的目光,也就是她从不肯说谎和逃避的内心世界的窗户。
正是因为无所避讳,所以才勇往直前。
这就是我被她打动的……心底里的理由吗?
反观我自己,因为不想和肮脏的社会打交道,就藏身于昏暗的屋阁,用死宅的生活麻痹自己的内心,逃避现实,直到妹妹求助才把我打醒,发奋努力,为了拯救妹妹而独自努力至今。所以我看到心夏的一瞬间,就像看到同志甚至是偶像一般,决定守护这份坚强和勇气。但其实,她远比我要坚强,我们互相拯救,一路扶持,最终走到了今天。
我紧紧抓住她的手,放在我的胸前。
“我和你一起,我们共同想一个打爆祂的方法!”
“就是,一定要打爆祂才行!为了全人类的未来,也为了我自己。”
“没错,也是为了我自己。”
我们都有未竟之事。如果能为它付出生命,好像,也挺酷的不是吗?
“天要晴了。你看,卡丽也在帮我们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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